这座山上有栗子吃

没坑（认真说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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3

 

黄磊最早遇上张艺兴，一眼就看出对方是块干他们这行的好材料。这小子资质出色，像是有潜力的原石，但需要不断打磨，挖掘，探索。黄磊向来喜欢这种挑战，他为很多人做过类似的事情，只可惜到最后，这些人都必须由他亲手让出，无法占为已有。

黄渤有时开他玩笑，说他这辈子头脑心计谋略样样不缺，唯独缺两样东西，一是体力二是运气，所以注定了他悲催的一生：跑不动外勤，聚不到人心。大家表面上客客气称呼一句黄老师，背后则喷口唾沫星子，骂一声死狐狸。

 

黄磊对这个玩笑不是很在意，习惯了。他本就不如孙红雷天生人缘好，臭不要脸喜欢到处撩。即便是由他领头的A队，也是靠积分制晋升，一只冷冰冰没感情的队伍，不像隔壁黄渤的B队，整天热热闹闹吵得要死。

雇佣兵这行，热血与凝聚力不可缺少，但冷静理性更加难能可贵，组织也是看重他的这个能力，才会让他待在这么高的位置。所以他总是以组织利益放在第一顺位，自己的需求排在末尾。

他以前对这点毫不存疑，只是时间久了，人来人去，不免觉得茫然。收了人又怎样，还不是养好了教好了最后捧着送到别人手上？前有罗志祥，现有张艺兴，他仿佛是陷进了一个走不出去的怪圈子。

张艺兴……唉，这个孩子。

黄磊有时想到他，总会暗暗叹气，忧虑中夹着一丝说不清的甜蜜，尤其是每回教导完，对方总用湿润润的眼神，软软地对他说“师父，我明白了”。

黄磊在组织里带过不少人，也被很多人叫过师父老师先生等等的称号，但张艺兴的软言软语却着实不同。他喜欢这个孩子在与自己独处的情况下，流露出的那一份乖巧懂事，与台面上厮杀缠斗的模样很不相同。

反差是吸引人的利器，道理他懂，生理上却避不过，唯有依靠理智告诉自己，有条界线不能越过。

他是圣人，尚能克制，有人却不。所以某天上午，天朗气清，孙红雷跑来A队找他闲聊，临走时轻飘飘扔下一句，磊磊，托你办件事，那个张艺兴，我要了。

 

孙红雷走后，黄磊把自己锁在训练室一整晚，写了一份报告，上面罗列种种，只为驳斥孙红雷的要求。

但第二天，他被高层传讯，在商讨开始前撕掉了那份报告，最后给出的分析，是如果让孙红雷和张艺兴在一块，能将组织的资源与优势发挥到最大化。

很理性的结论。高层表示满意，同时叮嘱他要尽可能地使孙红雷保持对组织的最高忠诚度，只要对方听话，他想要什么就给什么，想要谁，就给谁。

没人去问黄磊让出张艺兴他是不是乐意。这情况与几年前很相似，黄渤为了抢罗志祥不肯出勤，组织为了平衡局面，硬是向黄磊试压，逼他把已经在A队渗透了很深的罗志祥给了出去。

黄磊答应了。每一次他都会答应，即便心里不愿意，但冷静的，做出妥协的，为了大局牺牲的那个人，永远都只有他一个。

 

张艺兴离队的前一天，黄磊带他去中央公园散步。那是黄磊很喜欢去的一个地方，草坪与喷泉，以及悠闲度日的普通人，能让他很好地放松心情。

两人走着，聊一些无关痛痒的话题。张艺兴走在他的旁边，偶尔会转过头看看他，摆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。

黄磊装作没看见，笑着叮嘱他跟着孙红雷要小心些，别惹对方生气，也别让对方乱来。张艺兴乖乖地听，也不打岔，即便他的眼睛里始终透着失落。

突然公园中央飞过一群鸽子，扑棱着翅膀朝他们袭来。黄磊拿手挡，却发现张艺兴一脸苍白地往后退，然后缩到他背后一动不动，喉咙里发出一声呜咽，显然是被吓坏了。

“怎么了，艺兴，你怕鸽子？”

黄磊赶走那些落在张艺兴周围的鸽子，小家伙哆嗦地挤出一句“我害怕尖，尖嘴的……”

黄磊抿嘴笑了，恢复状态的张艺兴不好意思地捏着耳朵：“我是真的怕，从小就是，师父你别笑我了。”

“好，不笑。”他下意识伸手揉乱张艺兴的头发，对方低下头，有些脸红地将眼神从他身上移开。

黄磊停住了动作。就是这种瞬间，那毫无征兆的一抹天真，在彼此相处的时间里逐渐摧毁着他的理智，吞噬他的克制。

“师父，”张艺兴突然叫他，春日的阳光微醺，衬着他的眼睛，“师父，你真的没想过吗？”

“想过什么？”

“我的事情。”

黄磊没有回答，张艺兴也没有出声，只是认真地盯着他，专注得仿佛他的世界里，只有自己存在着。

短暂的沉默过后，黄磊收回手，很轻地拍了拍张艺兴的肩膀：“有许多东西我教不了你。”

他感觉到张艺兴呼吸的变化，从屏息凝神的等待到瞬间停滞的默然，最终，对方闭了闭眼，睫毛一颤，再抬眼时，却像是变了个样子，姿态平静得惊人。

“好，我明白了。”

 

两人继续走，半小时后孙红雷过来接人，大魔王老远就瞧见了张艺兴，嚷嚷着让他过去。张艺兴只好抱歉地对黄磊说，说师父，我先走了。

黄磊挥挥手，去吧。

最想要的东西，永远都无法得到。

他静静地在后面看着，张艺兴的身影越走越远，直到一群鸽子忽地飞起，灰白色翅膀没过天空，遮去了他全部的视线。

 

4

 

对于张艺兴和孙红雷组队，组织里冷嘲热讽的声音起此彼伏。孙姓魔王的大部分拥簇，对那个看着青涩得像是街口卖棒冰的年轻人，很是看不顺眼，明里暗里下了不少绊子。

张艺兴本人倒是不在乎，沉下心埋头做事，对那些斗争纠纷视而不见。这份不和你们搞事的安分，非常得高层喜欢。再加上他和孙红雷默契的配合与惊人的任务完成率，久而久之，也彻底碾碎了那些闲言闲语。原本那些看不上他的前辈开始下意识地加以笼络，新晋的后辈们则以他为楷模，对其做过的那些大事记啧啧称奇。

黄渤有时去A队串门子的时候，会有意无意把这些消息透露给黄磊：“小艺兴现在可不得了，上个月接连干了两票大的，高层那几个老家伙都乐死了，有意对他进行深度培养，”他对正在看新人训练的黄磊道，“这事你怎么看？”

黄磊打开扬声器，皱着眉把犯错的新人训了一遍，然后回过头看着黄渤：“你问我没用，他都已经不归我管了。”

黄渤扔他白眼：“我当初说什么来着，叫你趁热吃你不肯，现在全部便宜孙红雷那头大尾巴狼，你倒好，还憋在这儿装啥事没有——行了行了，别骂了，这半年来的新人都被你赶跑几个了？”

黄磊把扬声器一关：“那是他们质素差。”

“好好好，就小艺兴最好，”黄渤继续白眼，“我劝你还是想开点，最近就连小猪都和我抱怨你脾气变坏了不少，他虽然退了A队，但一直都挺关心你的。”

黄磊拧开保温杯，表情不冷不热：“怎么，想开导我？也行，那你让他回来。”

“卧槽，你这话有种对孙红雷说去！”

“他不肯，”黄磊答，“我问过，就昨天。”

这回黄渤愣了：“你真问了？”

“问了，不肯，而且，他说这是艺兴的意思。不愿意，说不想给我添麻烦。”黄磊慢慢喝着茶，“到底是长大了，知道什么才最适合他，也不会再被无聊的感情扯后腿。”他说到这里，声音变得很闷，便没有再继续下去。

黄渤发出老长一声叹气。

 

他俩那个时候，丝毫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，顶多，也就是黄磊又失去了一个看重的下属，黄渤同情之余，暗自庆幸每天回到B队，罗志祥都会扑到他的怀里。

其他的部分，孙红雷抢了老朋友的口粮，带着小家伙满世界地跑，王牌地位依旧。张艺兴低调做事，迅速成长，却不再与黄磊来往，成为了组织新一代的传奇。

平静又不平静，简单又不简单，无非是几个人生命中，看似不起眼的分叉点。

只是很快他们就迎来了如漩涡般，令所有人都措手不及的转折。

 

5

 

这几天组织的联络人王迅出入相当频繁。旁人不清楚，作为核心的黄磊和黄渤则收到了风，大致意思是组织被死对头抢了好几笔大生意，并且内部的一部分信息遭到了泄露，上头怀疑是出了内鬼，要求清底彻查。

“你们手底下的人可必须都过一遍啊，”王迅私底下给两人暗示，“要是查出来人是AB队的，你俩也有连带责任，降级什么的都是小事，消籍可就死定了。”

消籍，业内名词，俗称没命。黄磊半点不慌，自顾自喝茶，黄渤冷哼：“B队来去就这么些人，多少年出生入死的兄弟了，要出内鬼我把脑袋摘下来当球踢。”

王迅：“反正意思我带到了，你们好自为之。”

 

骂归骂，但黄渤也不会大意，回头就把队里的人员全部起底，不过并没什么发现。他去问黄磊，对方也是一样查不出什么端倪。

这事看似被搁置，但很快就捅了个大篓子。两周后孙红雷和张艺兴出任务，被敌对组织埋伏，差点双双死在某个不知名的阴沟洞里。

组织对此勃然大怒，直接勒令内部清查，接连几个月人心惶惶。平时就暗波汹涌的组织，瞬间就被搅得一塌糊涂，不同派系的斗争愈演愈烈，黄磊和黄渤因为位子高，自然成了很多人的攻击目标。平日结下的梁子终有偿还的一日，对头们虽然一时动不了两人，但未免不能找他俩的手下出出气。

罗志祥连续被人揍了一星期，黄渤终于忍不住了，不顾黄磊的劝告，带着B队把隔壁部门的负责人打了个半死，正式宣布加入组织内斗。

与他同一阵线的黄磊无可奈何，只好跟着加入。高层这下才惊觉事情不对，妈的再这么搞下去是想逆天还是怎么，于是立刻派人下去谈和解，准备这边给点甜头那边扔个警告，以此平息众怒。

这招平时使，都是管用的，但这次不行，原因是那个被派出去的和解人，提前被人给宰了。

组织果然有鬼，而且这个鬼正准备给这趟内乱添把火。

高层的老东西们，这次是真给吓傻了，连忙把孙红雷和张艺兴调回来，希望能以两人的能力镇压险情，然而这两人自上一次任务出发后，像是蒸发般完全失去了消息，根本无从联络。

内部引燃，外援切断，一步一步，沉着冷静地快速瓦解组织的最高防御系统。

无论这个内鬼是谁，心思与手段都是无可挑剔。他们碰到了有史以来最难对付的对手。

——TBC——